刘绍棠的资料简介(想起刘绍棠)
想起刘绍棠
近日在重读《白洋淀纪事》,因为不久前写个小东西发给同学看,她说你的语言有点儿像孙犁。我知道她是在鼓励我,所谓像,肯定是简朴有余,优美不足,但提起这位乡土文学的鼻祖,还是不由自主的翻出他的作品来看,收获尚未可知,却自然联想到另一个重量级作家—刘绍棠,因为他也被誉为"荷花淀派"的代表作家,又是"大运河乡土文学体系"的创立者。他是那个时代我最崇拜的作家,他小说中几乎所有故事的发生地—京东北运河,也成了我青年时最想往的地方。只是那时相距遥远,只能在他自然、淳朴的文字中通过想象去感受,体验。而现在竟然近在咫尺,可以身临其境了。
想到这儿,我有点儿小激动,赶快打开百度地图定位到他的家乡北京通州儒林村,哦,就在北运河与凉水河河口的北面,京哈高速儒林桥的右侧,用卫星图放大看,居然还有一所民居标示着“刘绍棠先生故里”,导航显示到我这里只有35公里。
我不想等到拜谒名人后拍几张照片,然后发个观感或游记,美好的回忆一旦打开,就一定要马上记录下来。
不知道90后、00后的年轻人是否还熟悉这个神童作家,也不知道现在的中学课本中是否还有他的作品,所以猜想如果你不是个文艺青年,也许你真的不熟悉他,但他真的太值得我们回忆和纪念了。
80年代,正当我们上大学的时候,绍棠先生连续在《人民文学》等主流文学杂志上发表了《蒲柳人家》、《渔火》、《京门脸子》、《瓜棚柳巷》等20余部作品,其中长篇小说竟然占了一半,这位高产作家引起的强烈反响,在十年动乱结束后中国文坛英雄辈出的时代同样耀眼和罕见。随着他的作品喷发和接连获得的各种文学奖项,一时间在校园里、在社会上形成了刘绍棠热,他的作品发一篇我们就抢读一篇。在学校的期刊阅览室,有他新作或连载的杂志永远是第一批被拿走的。他的作品随手打开一篇,那自然、淳朴、清新、优美的乡土文学气息都会扑面而来,你的鼻孔里会满是泥土的清香,你的耳畔会是鸣响的北运河水声,你眼前浮现的会是京东的人间烟火……。
来看看他怎样写乡间及北运河的景色:
俞青林家住在河边堤拐角,牛腿高粱秫秸的篱笆,围着三间矮矮的土房;院子里有一颗歪脖枣树,青枣子结得压枝。夜里下着瓢泼大雨,傍亮时分才停住;篱笆湿漉漉的,冒着一股潮气,十几只白白的鸭子,在院子里摇摇摆摆地叫着。
青林拿着根青秫秸棒,光着膀子赤着脚板,把鸭子往河里赶 太阳从东山露出头来,照得河面冒着金光,河水白飘飘地涨着。往河边洼沟里流窜。一只大木船,拴在渡口的椿子上,在水皮上面飘浮着。
《摆渡口》
虽然是很普通的农家小院,在作家的笔下却显得那么动人。红色的高粱杆、土黄色的房子、青青的枣子、褐色的枣树,太阳升起,映出一片金光,院子散发着雾濠漾的潮气 ,明暗相间,罩上一层光晕后又罩上一层水气,让读者忍不住想要呼吸这农家小院的空气。一个“赶”字,让我们似乎听到了鸭子嘎嘎的叫声。主人公“啾啾”的赶鸭子声,再加上“白飘飘”涨起来的河水击打洼沟的响声,一派安静闲适的景象。远远的,一只拴着的大木船随水飘浮,正是“野渡无人舟自横”的现实写照。
再如:
秋季里,运河的河水清蓝清蓝的,西风吹起一片片水波,静静地向东流;几只黑油油的燕子,在阳光下闪着紫光,白肚皮儿擦着运河河面,钻上瓦蓝瓦蓝的天空,一道亮闪似的飞向南方。在河拐弯处,有一条洼沟,洼沟长满蓬丛丛的河柳,斜对着生产合作社的地头。耿林茂站在沟边上,笑着对李县委说:“俺们合计着,想把这条沟引到麦地,就再不怕春旱了。”
在谈论农业生产、引沟灌水这样土得掉渣的事情,人物站立的背景仍然是那么吸引人:河水清蓝、天空瓦蓝、河柳丛丛,还有阳光下闪着紫光的黑燕子亮闪似的在河面俯冲。
再看他如何写人物:
何满子的奶奶,人人都管她叫一丈青大娘;大高个儿,一双大脚,青铜肤色,嗓门也亮堂,骂起人来,方圆二三十里,敢说找不出能够招架几个回合的敌手。一丈青大娘骂人,就像雨打芭蕉,长短句,四六体,鼓点似的骂一天,一气呵成,也不倒嗓子。她也能打架,动起手来,别看五六十岁了,三五个大小伙子不够她打一锅的。
何满子也真是聪慧灵秀,脑瓜儿记性好,爱听故事,过耳不忘;好问个字儿,过目不忘。何大学问在孙子面前假充圣人,把他的那些唱本传授给孙子;何满子就像春蚕贪吃桑叶,一册唱本不够他几天念的。何大学问惊喜过望,就想求个名师指点。正巧他在赶马路上,在一座骡马大店里,遇见一位前清的老秀才,在这座骡马大店里当账房先生,写一手魏碑好字;店里生意冷清,掌柜的打算辞退这个穷儒。何大学问脑瓜子一热,就礼聘这位老秀才到他家教专馆,讲定教一个字给一个铜板。
《蒲柳人家》
绍棠先生的人物塑造继承了我国的古典文化传统,栩栩如生,以致看完后,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浮现在眼前,像刻在脑海里一样。
这种深厚的功底,来源于作者亲切难忘的童年体验和后天的阅读经验,为绍棠先生描摹、展示充满诗情画意的乡风水色、世俗人情,建立独具风采的大运河乡土文学体系打下了基础。表现赞颂人之美、景之美、情之美是他乡土小说最大的特点,实现了艺术审美与政治话语真正的相容相谐。
当然,相关文学评价随处可以找到,关键你是否注意了“刘绍棠”这个关键词,我在这写多了未必准确,又疑似抄袭,只要有兴趣,以现有信息手段,想深入了解并不难。
当然,绍棠先生的成就不仅在其后期的文学创作,更在于他早期的传奇经历。
刘绍棠1936年出生于河北省通县大运河岸边儒林村的一个普通农家,学生时期就对文学有浓厚兴趣,阅读了大量地课外书。10岁写作文时,即创作了一部写满五册作文本的长篇《西海子游记》,在全校引起轰动。
1949年10月,即共和国刚刚诞生的时候,他在《北京青年报》上发表了处女作微型小说《邰宝林变了》, 从此开始了文学创作。那一年他刚满13岁。
1950年,仅一年内,他又写出了20多篇小说,在多家刊物上刊登,一时间引起了文坛的广泛关注。
1951年,初中没毕业的他被借调到河北省文联(当时在天津),在《河北文艺》编辑部当见习编辑;同年9月,他的小说《完秋》在孙犁主编的《天津日报·文艺周刊》上发表,受到孙犁赏识,后来他的作品经常在该周刊上不经修改就直接发表,成为孙犁的“得意门生”。
如果你感觉这些已经够神奇了,那么他后来的经历就只能用意外来形容了。
1952年绍棠的小说《红花》在全国青年中反响强烈,团中央开始对他进行重点培养。当时他上高中一年级。时任团中央书记胡耀邦同志找刘绍棠谈过四个多小时话,希望他多写农村青年题材,并且让他到东北农村去采访。绍棠在东北住了两个多月,有意思的是他的作品并没有写东北农村,而是把他在东北得到的创作素材挪到自己的村子里,换上他所熟悉的人物原型,构思成了小说《青枝绿叶》。也就在这时,他开始走上了扬长避短的创作道路,那就是写家乡、写乡亲的乡土文学之路。
这年放暑假时,他又回到家乡。那时村里搞了互助组,引起他的兴趣。他了解情况,进行艺术加工,产生了创作冲动,可是从何入手,一时捉摸不定。夏天的晚上很热,他就在村外找个风凉空地,躺下睡,可是怎么也睡不着,他浮想联翩,苦苦思索小说的开头。这时,河边的树林里布谷鸟叫着“光棍好苦,光棍好苦”。那声音清脆悠远,动人心弦,更使他夜不能寐。突然,布谷鸟的叫声给了他灵感,从这里开头不是很有意境吗?于是,小说的开头就写男女主人公在布谷鸟的叫声中相识于河边。
1953年,《青枝绿叶》被作家叶圣陶编入中学语文课本。当时,绍棠还在上中学,就是说,他所学的语文课本中有他自己的作品。
意不意外不用说了,这个传奇绝无仅有是肯定的,那年他16岁。
接下来还有更多的意外:
1954年,绍棠被录取进入北京大学中文系,但学习不久,他就觉得中文系的许多课程设置对他的小说写作帮助不大,一年后正式从北大退学。之后,他专心写作并于1955年出版了第一部长篇小说《运河的桨声》。
1955年,经多名作家共同推荐,刘绍棠加入中国作家协会,成为当年作协中最年轻的会员,被誉为“神童作家”。
就在绍棠文学创作上一帆风顺的时候,却不可避免卷入了政治运动的漩涡。
1956年至1957年,他因发表论文《我对当前文艺问题的一些浅见》以及小说《田野落霞》、《西苑草》等,于1958年3月被错判为“右派分子”,并被强行剥夺了写作权力,无法重新发表作品,被迫“下乡劳改”。
在“劳改”的两年多时间,他仍坚持写作,直至1961年11月,被摘掉了“右派”帽子。然而,命运在这里和他开了个玩笑,他刚刚发表了一篇小说《县报记者》后不久,就再次被剥夺了发表和出版作品的权利,回到故乡儒林村。
销声匿迹,风险尤存,几年后,一场更大的空前浩劫开始了,在那条养育他的北运河边,那些被他多次写入作品的父老乡亲们,冒着巨大的危险保护了他,躲过了“文革”的十年灾难。绍棠心怀感恩,在此期间,收集大量材料完成了以家乡人民为原型的《地火》《春草》《狼烟》三部长篇乡土小说的初稿。
刘绍棠(左二)在儒林村
1979年,打倒“四人帮”三年后,刘绍棠终于得到彻底平反,重返文坛,回到北京。共青团中央恢复了刘绍棠之前的名誉及写作的各项权利,并对其作品表示肯定。
1980年6月,他发表的《蒲柳人家》再次引起广泛反响,成为他创作期的一个转折点,这部小说也是其创作成熟的标志。之后,他的作品又如雨后春笋,一发而不可收。这些被誉为乡土文学的作品格调清新优美,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。
1985年,受丁玲邀请,他担任了文学杂志《中国文学》副主编。
1988年8月初,绍棠先生由于长年伏案写作,积劳成疾,突发脑血栓,虽经抢救治疗,仍造成左体偏瘫,所幸大脑和写字的右手并未受损。大病之后,“为创立乡土文学体系”他又开始顽强地写作。
1997年3月12日,先生因肝硬化、肝腹水抢救无效,病逝于北京,年仅61岁。一代传奇人生光荣落幕。
从个人感情出发,我觉得,在群星荟萃的当代作家中,最令人扼腕心痛的作家有两个人,一个是路遥,英年早逝,只行走了42年的人生,见证了并不平凡的世界。另一个就是刘绍棠,这个生于瓜棚柳巷的神童作家虽然比路遥多奋斗了19年,但他两次被剥夺写作权力,合计时间也刚好是19年,且恰好是作家创作的黄金期。
如果两人都能拥有这最可宝贵的19年,那么他们的成就又该如何估量呢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