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丹和南苏丹的关系(苏丹与南苏丹的关系,可能是世界上最糟糕混乱的地方,)
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国家处于极度混乱与灾难之中。
前几日,我们在中讲到索马里无休止的内战与混乱,并提到「在2019年的全球和平指数(Global Peace Index)中,索马里倒数第一」。
在这份排名中,倒数第二的国家便是南苏丹(Republic of South Sudan)。
而在美国和平基金会的「脆弱国家指数」(Fragile States Index,用于体现那些「脆弱」「支离破碎」的国家)排名中,2018年,索马里排第二,南苏丹排名第一。
与南苏丹有历史渊源的苏丹共和国(Republic of Sudan)同样混乱,它在2018年脆弱国家指数中排名第七,在2021年全球和平指数排名中倒数第十二。
同索马里一样,苏丹和南苏丹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地方。
在半个世纪前(1956年),苏丹脱离英国殖民独立时,苏丹与南苏丹本是同一个国家。那时,苏丹的领土面积有250万平方公里之广,幅员辽阔,是整个非洲面积最大的国家。
但自1956年苏丹独立后,战争一天也没有消停过。这块土地成了世界上最糟糕、最混乱的地方。
由于南北族群、宗教、政治等分歧,苏丹于独立前一年便陷入南北内战,直至2011年南苏丹独立,这个曾经非洲面积最大的国家一分为二。
一转眼,苏丹已经分裂十年了,可战争也并未因此停止。
其一,南苏丹独立后,在2013年12月爆发了新的内战;
其二,苏丹与南苏丹两国为边界处一个名为阿卜耶伊(Abyei)的地方争执不休,这是因为阿卜耶伊盛产石油,事关两国经济利益。
南苏丹与苏丹争议领土阿卜耶伊(Abyei),现为苏丹控制。
图片来源:Wikipedia
其三,在苏丹内部,新的反对武装愈演愈烈。
2011年11月,在南苏丹独立4个月后,苏丹境内几个已存在十多年的反对武装正式联合起来,组建为统一的反政府武装联盟「苏丹革命阵线」(Sudan Revolutionary Front),内战之火继续燃烧。
直至今日,苏丹中央政府与苏丹革命阵线的和谈还在艰难进行中,期间小规模的交火、伤亡持续不断。
2021年3月28日,苏丹过渡政府主席(为苏丹最高领导人)布尔汉(左二),在南苏丹首都朱巴(Tulpa)与苏丹革命阵线的成员之一「苏丹人民解放运动-北方局」达成一份关于和谈原则的宣言。目下,2021年5月底及6月,双方的和谈会议正在进行。
图片来源:中阿改革发展研究中心
苏丹革命阵线的成员来自两个区域:苏丹西部的达尔富尔地区(Darfur),及苏丹中部的南科尔多凡省(South Kordofan)与青尼罗省(Blue Nile)。
达尔富尔位于苏丹西部,又可称「西苏丹」;南科尔多凡省与青尼罗省在南苏丹独立前位于苏丹中部,又可称「中苏丹」。
苏丹局势图
图片来源:Operation Broken Silence
前文所述正与苏丹中央政府进行和谈的「苏丹人民解放运动-北方局」(Sudan People's Liberation Movement-North,以下简称「苏人解-北方局」),便来自于中苏丹,控制南科尔多凡省与青尼罗省。
而「苏人解-北方局」又脱胎于南苏丹的「苏丹人民解放运动」(Sudan People's Liberation Movement,以下简称「苏人解」)。苏人解目前是南苏丹的执政党,也是南苏丹独立前、与北苏丹爆发第二次苏丹内战(1983-2005年)的领导者。
苏人解的南苏丹,苏人解-北方局的中苏丹,以及达尔富尔地区的西苏丹,共同将整个苏丹瓦解为四个势力区域。
苏丹自独立以来未曾停歇的战火,便在这四个区域上轮番发生。
据联合国新闻(news.un.org)2021年1月22日报道,在1月中旬爆发的又一次达尔富尔冲突中,已造成250人死亡。
图片来源:news.un.org
01
「民族国家」的悖论:苏丹分裂背后的部族、宗教冲突
苏丹的独立日是1956年1月1日,是二战后民族独立浪潮中脱离西方殖民而独立的国家之一。
近代以来,「民族国家」的概念在西方兴起,随着一战与二战的结束,西方殖民体系瓦解,一波又一波的「民族独立」浪潮掀起。
「民族国家」讲究以单一民族或主体民族立国。粗糙地说,就是一个民族或一个主体民族,应当拥有属于自己的国家,这样的国家才更易在现代政治中建立稳定秩序。
如二战后,在犹太复国主义旗帜下建立的以色列,便是以犹太人为主体民族的犹太民族国家。
但民族国家也有诸多弊病。
它可能成为民族主义的温床,也可能成为发动民族独立战争的借口;它使古代传统帝国中多民族共处的景象不再,使得这个世界深陷「民族国家」战争的泥潭。
从现实来说,现代世界的诸多战争都与「民族国家」的理念相关。由于现代民族意识、平等意识、公民意识强烈,一旦在国家政策中出现民族不公或政策偏向,便易造成激烈的民族冲突。
当然,在政策压迫下进行反抗的民族亦有其正当性,这是现代政治赋予他们的权利。
而1956年现代苏丹的国家构建,却违反了「民族国家」的普遍原则。
这是苏丹内战不止的根源之一。
苏丹建国与民族国家原则相悖,主要体现在苏丹与南苏丹身上。
历史上,在伊斯兰力量兴起之前,苏丹地区曾深受基督教文化影响,建立起多个基督教王国。
公元8世纪之后,苏丹地区的基督教文化一度达到高峰,有「非洲拜占庭」的美誉。
但随着6世纪中叶阿拉伯-伊斯兰力量兴起后,阿拉伯帝国迅速统治了苏丹北部的邻国埃及,开启了经由埃及向苏丹地区进行漫长阿拉伯-伊斯兰力量扩张的历史。
及至19世纪的殖民时代,阿拉伯力量已席卷整个苏丹北部,北部的苏丹已成为阿拉伯世界的一员。
阿拉伯化进程在苏丹北部地区得以完成,到中苏丹便戛然而止,这与非洲及苏丹的地理环境也有关系。
北部苏丹地处撒哈拉沙漠地区,而中苏丹及南苏丹则是山地、森林,不同的自然环境与地理隔绝影响了阿拉伯势力的南下,地理分野恰好构成部族文化分野。
苏丹北部处于沙哈拉沙漠,中部及南苏丹多为山地、森林、草原。
图片来源:Google Maps
南北苏丹对立的格局就在这种历史情境下形成了。北部苏丹属阿拉伯世界,民众多为阿拉伯人或完全阿拉伯化的非洲人,他们均讲阿拉伯语,信仰伊斯兰教。
而南苏丹,则属于传统非洲世界,民众多为非洲传统部族,多数信仰非洲民间宗教或基督教,只有少数信仰伊斯兰教。
「南方人认为自己是非洲人,而统治者则以自己的阿拉伯意识为荣。」
——《南苏丹:地区主义与宗教论文集》(Regionalism, ethnic and socio-cultural pluralism: the case of the southern Sudan)
族群文化与宗教文化的对立,使得南北苏丹在构建现代国家时,与「民族国家」的原则发生冲突
在这种状况下,强行两种文化区域合为一个国家,为苏丹走向战乱埋下了种子。
实际上,在苏丹独立运动时期,英国原本有意将南苏丹与北部苏丹分开建国。
1899年,英国与埃及签署《英埃共管苏丹协定》,苏丹成为「英埃共管」下的殖民地,实际仍由英国控制。在英国殖民时期,殖民政府便将南北苏丹视为两个不同的区域,分而治之。
在1940年代苏丹独立运动时期,英国考虑过是否将南苏丹与乌干达合并建国,因为南苏丹与邻国乌干达同属非洲传统世界,在族群文化上更为贴近,更为符合现代「民族国家」的建国原则。
但在1947年,英国在今南苏丹首都朱巴(Juba)召开的朱巴会议上,还是决定将南北苏丹合并为一个国家。
冲突在所难免。
尤其是在苏丹建国过程中,属阿拉伯世界的北部苏丹完全继承了苏丹中央统治权,传统非洲世界的南苏丹毫无政治地位。
1955年8月,南苏丹因不满建国方案,掀起大规模抗议,苏丹遣军镇压,南苏丹顺势起义,第一次苏丹内战爆发。
绵延60多年的苏丹战火,正式燃起。
第一次苏丹内战中的南苏丹儿童兵,因为饥饿导致营养不良而腹部肿大。
图片来源:英国新闻摄影师约翰·唐宁,1971年
02
内战与南苏丹独立:冲突背后的经济利益
第一次苏丹内战持续17年,造成50万人死亡。直至1972年,南北苏丹签订和约,大规模内战才得以暂时结束。
第一次苏丹内战中,有个组织值得一提:安雅尼亚(Anyanya)。
安雅尼亚本意是一种毒药的名字,由南苏丹领袖约瑟夫·拉古(Joseph Lagu)于1963年成立,并逐渐成为南苏丹最主要的领导力量。
1971年,安雅尼亚改组为「南苏丹解放运动」(South Sudan Liberation Movement),简称SSLM。
1972年,SSLM与苏丹中央政府签订和约《亚的斯亚贝巴协定》(Addis Ababa Agreement),第一次苏丹内战结束。
根据协定,南苏丹将获得自治地位,且南苏丹武装要按规定整编入苏丹中央政府军。
但是,协定是脆弱的,些许的矛盾便能瞬间撕碎约定。
撕破《亚的斯亚贝巴协定》的直接原因有两个:
(1)南北族群、宗教的冲突;
苏丹建国后,北方力量便致力于将苏丹全境打造为一个伊斯兰国家。
1983年,时任苏丹总统加法尔·穆罕默德·尼迈里(Jaafar Nimeiry)违反《亚的斯亚贝巴协定》,试图在苏丹全境推行伊斯兰教法,并且取消了南苏丹的自治地位。
也因如此,同年5月,第二次苏丹内战打响。
尼迈里,1969年通过军事政变上台,1971-1985年任苏丹总统。其执政期间,以其强硬的伊斯兰政策著称,1985年尼迈里在又一次政变中下台,流亡埃及。
图片来源:Wikipedia
(2)石油的经济利益。
1978年前后,南苏丹地区发现大量油田,南北力量争夺石油资源的新矛盾突起。而在苏丹的「国家名义」下,南苏丹完全被排挤出了石油市场。
且不说石油的经济命脉被苏丹控制,就连最底层的石油工人,苏丹中央政府都不轻易允许由南苏丹民众担任,理由仍是部族、宗教的冲突。
苏丹政府认为,南苏丹民众是一种潜在的安全威胁。
对于南苏丹政治势力而言,他们没有因油田的开发而分得半杯羹;
对于南苏丹底层民众而言,在自己的家园开发油田,竟然连份工作都无法获得,还要面临被驱逐出油田周边地区的命运,实在惨不忍睹。
可以说,第二次苏丹内战就是围绕着油田展开的:
「许多战役的直接目的就是争夺石油资源的控制权,而石油利益分配问题也是几乎每一次南北谈判的焦点议题。无论在战场上,还是在谈判桌上,苏丹南北双方在石油问题上都坚持强硬立场,很少退让。」
——《苏丹石油:从内政焦点到外交难题》(西亚非洲. 2012年06期)
如今,南北苏丹虽已成为两个独立国家,但位于南北边界、富有油田的阿卜耶伊地区,仍是两国争抢的领土焦点。
苏丹与南苏丹油田分布状况,及争议区阿卜耶伊(Abyei)位置。
图片来源:Twitter
族群、宗教事关文化、传统、尊严与群体意识,不容忽视,而经济利益事关民生,是普罗民众的最切实生活利益,更不容小觑。
除了族群文化冲突,能够直接影响南苏丹人民奋起反抗的,恐怕就是这种最切实际的生存权利。
就像南苏丹前领导人约翰·加朗(John Garang)在1984年公开宣讲的那样:
「历届喀土穆(Khartoum,苏丹首都)政府以独特的方式剥削、压迫、掠夺南方人......南方的发展计划如迈卢特、曼卡拉的制糖厂,瓦乌的啤酒厂,恩扎拉、曼卡拉的纺织厂,一直停留在纸面上......南方的发展计划只是那些当地人不受益的计划,如雪佛龙公司(Chevron)对本提乌的石油开采......南方的社会政治发展被忽视,经济落后,不发达加剧,而且不断恶化。」
南苏丹民众的经济、生存权利被侵扰,这是除「民族、群体意识」之外、南苏丹奋起反抗的另一关键因素。
与第一次苏丹内战不同,第二次苏丹内战的领导者不再是1972年签署《亚的斯亚贝巴协定》的「南苏丹解放运动」(SSLM),而是约翰·加朗(John Garang)领导的「苏丹人民解放军运动」(Sudan People's Liberation Movement,SPLM,即「苏人解」)。
约翰·加朗生于1945年,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南苏丹人,不满20岁时便参加了第一次苏丹内战。
1972年《亚的斯亚贝巴协定》后,加朗按协议规定加入了苏丹中央政府军,并成为了一名级别不低的将领。
1983年5月,加朗接到一个任务,去安抚有骚乱情绪的南部士兵,结果加朗到地方后,直接策划这些士兵拿起枪,掀起了第二次苏丹内战。
战争打响之际,加朗在南苏丹成立了一个新的组织「苏人解」。
第二次苏丹内战,领导者是苏人解;南苏丹独立后,执政党也是苏人解。
南苏丹的苏人解士兵。
图片来源:联合国苏丹特派团,Timothy Mckulka/摄
第二次苏丹内战持续22年之久,造成了200万人死亡,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死亡人数最多的战争。
由于死亡人数众多、且苏丹对南苏丹平民大肆驱赶、杀害,2002年,美国通过一份《苏丹和平法案》,正式将苏丹对南苏丹的战争罪定性为「种族灭绝」。
直至2005年,在美国的协调下,苏丹中央政府与南苏丹苏人解达成《全面和平协议》(CPA),苏丹大规模的内战才得以暂时缓解。
2005年的这份和平协议再次规定了南苏丹的自治权利,更重要的是,它还规定了南苏丹公投独立的权利。
协议规定,南苏丹在6年过渡期后,将通过公投决定是否独立。
2011年,公投如期举行,南苏丹以99%的支持率通过公投。
2011年7月9日,南苏丹正式独立。
但是,独立后的南苏丹日子并没有好过,南苏丹自己的内战,打响了。
2017年6月,联合国南苏丹维和部队在南苏丹。南苏丹独立后,苏人解产生分化,并最终演变为南苏丹内战。
图片来源:AP
而苏丹西部的达尔富尔、以及中苏丹地区,战火还在燃烧。
西苏丹和中苏丹地区的战火爆发原因是什么?带来的影响又是怎样呢?苏丹与南苏丹的恩怨如何化解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