奉天承运还是营造舆论:宋朝多变的年号有什么内涵?
由于年号确实在古代政治生活有着重要地位,因此朝廷在拟定年号时往往混杂了各种因素,有时是强调奉天承运,进行舆论营造,有时是在寄托君主的政治理念,反映出政治风向。比如在北宋后期,变法与守旧成为朝廷两党争执的主题。宋神宗去世后,高太后主政,任用司马光废除王安石的新法,史称“元祐更化”。等高太后一去世,亲政的宋哲宗第一件事情就是宣布改元,新年号为“绍圣”,明确表达出要继承圣人,也就是父亲神宗的政策,继续推行变法,而在他之后继位的宋徽宗最初两个年号也与党争密切相关,先是“建中靖国”,意思建立不偏不倚、平衡新旧两党的中正之道,使得国家安定下来,不过这个年号仅仅用了一年徽宗就下令改元“崇宁”,崇尚变法的熙宁朝,还是要推行新法。
除了这种暗示国家政策的导向之外,年号也能起到营造舆论,安抚人心的作用。特别是在一些社会折腾动荡时期结束后,继位的统治者往往都制定一个宣扬安稳的年号。就像公元1161年,金朝皇帝完颜亮被部下所杀,东京留守完颜雍被拥戴为帝。由于完颜亮在位的时候大肆屠戮臣下,又是迁都又是南征,搞得人心惶惶,完颜雍继位之后便颁年号为“大定”,向所有人宣布自己不折腾的决心,使得朝堂上下迅速恢复秩序。
东晋永和元年(345)颜谦妇墓志
在国家草创时,统治者会特别喜欢强调自己政权乃天所兴赐,势不可挡。这点在一些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中体现得特别明显:北魏开国皇帝拓跋珪在入主中原定都平城之后,接连使用“天兴”“天赐”作为自己的年号;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建立大辽后,使用的年号分别就为“神册”“天赞”“天显”;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起兵之后,使用最长的年号也是“天辅”;而清朝在关外开国时,努尔哈赤的年号也是“天命”。相比较之下,中原王朝开国的君主对此的看法似乎比较实用主义,不太强调天命,反而更多带有武字。如光武帝的“建武”、 蜀汉昭烈帝的“章武”、吴大帝的“黄武”、唐高祖的“武德”、明太祖的“洪武”。或许是因为这些汉人皇帝深谙“入关学”,知道夺取天下之后自会有大儒给自己粉饰天命,而在争夺天下阶段,还是老老实实地强调武力吧!
古人相信天人感应,因而在处于政治动荡时,也会在年号上动心思。季汉偏安西蜀,国力弱小,因此刘禅就改年号为“炎兴”,就是采用五德终始说,象征汉王朝火德不灭。而宋朝在南渡之后第一个年号也是“建炎”,很明显,宋高宗也是采纳了五德终始说,寄希望于天人感应,能让自己在江南延续属于火德的宋王朝。这都还算是正常的,有时候局面糜烂,就连皇帝在年号问题上甚至开始有点神经质。明末朱由检继位时,手下大臣给他拟定了四个备选:“乾圣、兴福、咸嘉、崇贞”(一说为“永昌、绍庆、咸宁、崇贞”),结果朱由检看了之后表示,乾为天,自己不敢当;兴福的兴字也太好了,怕自己是降不住,也不敢当;咸嘉虽然好,但咸字偏旁中有戈字,现在我只想要和平,所以还是用最后一个,把贞改为祯吧。此时,明朝外有满清内有流寇,危机重重,朱由检在选取年号甚至开始拆字法找忌讳,可见他此时内心不安。无独有偶,北宋熙宁末年,宋神宗赵顼打算改元时,大臣给他拟定了“美成”和“丰亨”,赵顼也是指着“美成”说:“羊大带戈,不可用。”又指亨字曰:“为子不成,可去亨而加元。”于是确定改元“元丰”。或许,这也反映出当时赵顼烦心西夏和越南的军事压力,让他在确定年号时,无意中透露出了真实想法。